六根藤门店
① 汪真祺介绍家乡的散文
流香居闲话
晴好的向晚,从流香居踏脚出门,背着手踱着,于桃花源间,幽静馨香,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享受,正如坐在宝马上赶赴一场热闹的化装舞会,写满了诗意的情味。
站上楼台张望,足下的田野——旷远,沁入一股幽微的澹香,连着一簇簇绿油的禾苗,摩挲着你的颜面;右边是小溪,倘是满月的夜晚,月光陪衬岸上的草木倒映水中,水是金色的,月光凄凄,是流香居的,流香居却是你的。
屋前有山,苍翠欲滴。
雾还没散尽,只能听见一阵连着一阵清脆的鸟鸣,几十米外,有野兽的走动,却只可独自恣偿,朦胧可见,又显得那么遥不可及。
我怀疑,这是极好的风水宝地。事实上,也却曾有几个风水先生盘桓于此,打算盖座祭台,村里的几个老叟徒步上前拼命,力保祖茔;也多亏这几个老叟,他们为保这一方净土和所作努力足以升入天堂。
整个村庄是风调雨顺,迁徙至今不过百年,为什么百年前的古人就没发现这个地方呢?假设发现,又如何。想必疑问只能由历史学家去佐证了。
当初,落脚于此,实在不是也不可能是我说了能算的,但我为爷爷一辈有如此卓见,择栖于此,而感到由衷的欢喜。镇上的房宅多半屋挨着屋,杂然相聚,已不可复见古远宁静的清庭遗风。建筑艺术历来在封建王室贵族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,而真正把它独立出来,当成设计门类始于明朝,至清达到高峰。
历史终究还要凭后人书写,那些独处檐角,觅林靠山的文化人,却被大浪淘沙下来,无意中把中国的古典建筑之美打造得无可挑剔,诸如“德馨轩”、“紫石斋”、“墨缘阁”、“聚仙楼”……等等宅舍,虽为文人墨客私所,但这些承上启下的弦歌之声无不寄托着一种思想,一种追求。也许正是这不取费的最珍贵的“补剂”促成了流香居在我心中轮廓的形成。匾额挂上——流香居,两边是一幅对联:
“春来一梦浮生醉过愧无功,红尘几何只争朝夕卧清风”,落款,辛巳年秋月施晗撰联并书。
室内并不大,看上去也不富丽堂皇;典雅朴素,尤爱书画的我,少不了搬上几幅大家手笔,有齐白石、刘大为、贾芝的,也有汪真祺、贺敬之、张同吾的。虽非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”的陶渊明遁世忘我之境,亦无“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。哀吾生之须臾,羡长江之无穷”的超脱空漠。古有陋室之铭,我则当闲情雅致之居。
四壁一共八幅书画,在所有书画中,我最满意,也最珍惜的是齐白石的一幅《苦瓜图》。那是1997年一位教授我音乐和书法的老师父赠送的,画中只有四个苦瓜,连上六根藤,大面积留白,画作看上去是齐老前期作品,与后期相比缺少了几分果断和老辣。尽管如此,在构图上却沿袭了中国传统绘画的“疏可跑马,密不透风”之境,意远而不可亵渎(其实齐白石后来的绘画艺术一直在走这条路)。剩下的书法和画作却多半为旁人所称道。
作客流香居的朋友,常因四壁的书画游目飞扬;但他们又是不满你的安静与温驯,齐拿了宣纸,端上墨汁和砚台,递上毛笔,请你作幅条屏送他,还念念有词地唠叨:“等哪一天你成名成家,留幅墨宝让我们沾点光,到时候还能往自己脸上贴块金,说某某先生曾是和我一起穿条裤的哥们,还藏有他字画,运气好,哪天拿去拍卖市场拍卖,可能卖个大价钱呢。”“成名是不会的了,成家更是痴心妄想。不过,就算有那么一天,你们若敢偷卖我字画,被我知道,朋友肯定做不成了,告到天皇老子那里,也要向你们讨个公道。”
“如果你不知道呢?……”朋友们齐声说。
之后,整个流香居在一片笑声的海洋里沉侵下去。
每逢独处的时候,抱一本书,一边吸吮满室的墨香,一边畅游在文学的殿堂,待到灵感兴起时,快速铺纸命笔,让思想化作文字溢于笔尖。
累了,就走出房屋,连着一息滋润的水气,尽享这无穷的愉快。
静僻的道上,你会因田野的和暖,溪水的宁静,桃园的深幽,山的独处,不由自主狂舞;你也会得信口的歌唱,偶尔呤起记忆的片段,与自己随口的小曲和着澄蓝的天空,一起迷失在流香居。